■劉長征
在一個花草沾滿露珠的清晨,我發(fā)動汽車,送女兒去上大學,女兒的行李把汽車塞得滿滿的。我和女兒在妻子的反復叮嚀中出發(fā)了。
汽車在高速路上飛馳,車窗外的田野漫無邊際,猶如浩瀚的海洋在陽光下翻滾著綠色的波浪。我望著帶子似的公路,不禁想起了30多年前父親送我上學時的情景,那些場景猶如顆顆珍珠,鑲嵌在我記憶的深處。
我被師范學校錄取后,父親急著給我湊學費,母親忙著給我打點行囊。
那年的9月格外美麗,天空蔚藍,陽光燦爛,空氣清新,吸進去不舍得吐出來。也是一個花草沾滿露珠的清晨,我抱著帶有補丁的皮包,父親扛著被褥,我們步行來到鎮(zhèn)上,坐上去縣城的汽車,轉了兩次車后,才風塵仆仆走進了師范學校的大門。
到了學校,擠在人群中看了墻壁上貼的“入學須知”,我們按流程一步步走。我拿著錄取通知書到學生科報到,分到了班級和寢室房間號,去總務處拿糧票和錢換了一沓饃菜票,去后勤科領了床墊和被罩,還有臉盆和茶缸。我倆一路走一路問,很快找到了寢室樓。父親拿重的,我掂輕的,一口氣上了5樓,來到522房間時,我們都氣喘吁吁、汗流浹背了。當時已有兩位同學先到,我們彼此打了招呼。因為我恐高,就選了個下鋪,父親幫我鋪好了床,我找了個合適的壁櫥,把所帶零散物品全部放了進去。和那兩位同學簡短聊了幾句家常,我和父親就先下樓了。
一陣忙活后,才覺腹內饑腸轆轆,此時太陽已高高掛在頭頂。父親說:“走,我?guī)闳ネ饷娉晕顼垺!钡搅藢W校附近的一家小飯館,父親要了兩碗燴面,破例點了倆菜。我和父親相對而坐,我邊吃邊聆聽父親的囑咐。
其他話語我已不記得了,但最后一句至今銘刻在心:以后的路,你就要學著一個人走了。
下午就一班回家的汽車,我和父親早早在路口等候。父親吸著煙,我站在他身旁,默默無語。等了好長時間,汽車終于出現(xiàn)在眼前。就在父親轉身踏進車門的一剎那,我發(fā)現(xiàn)父親腰彎了、背駝了,頭上有了根根白發(fā)。我頓時淚眼婆娑。我趕緊拭干淚,怕父親看見,也怕別人看見。我再看父親時,車門已關,汽車揚塵而去,很快消失在遠方。
父親沒有上過大學,因為我,他有了踏進大學校門的機會,看看那座校園,踩踩那片土地,望望那片天空……
“爸爸,馬上就到學校門口了,請你減速慢行?!迸畠阂痪湓挻驍嗔宋业乃季w。我在車內向女兒重復著她媽媽來時安排的重要事項,女兒一邊“嗯、嗯”地敷衍著,一邊也會用“記住了”幾個字來搪塞我。
我原打算幫女兒把東西搬進校園,可學校有規(guī)定,家長不允許進校,也不能在校門口逗留。女兒在學校志愿者的幫助下,把一件件行李拿進了校園。
我站在遠處,跟女兒揮手告別,看著女兒漸行漸遠的背影,我紅了眼眶。孩子進入大學,父母心底就只剩下守望,家里從此再無春秋,只有冬夏。
送孩子上大學,既是一種陪伴、見證,也是一段親情的旅行,更是一種愛的表達?、?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