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經(jīng),我感覺雨就是快樂。
聽,雨水不停地敲打著院中的那棵老榆樹,沙沙,沙沙;不停地敲打著屋檐,叮咚,叮咚;輕叩我的門窗,叮當(dāng),叮當(dāng)。我偷偷地打開房門,迎接那淘氣的雨。她嘩嘩地唱著,跳著,逗引著我。我悄悄地跑出來,站在院中,張開雙臂,揚(yáng)起小臉,任雨水斜斜地打在臉上、手上、身上,落進(jìn)心里,濺起許多美好的遐想。
我無數(shù)次認(rèn)真地想:雨從哪里來?當(dāng)真是天漏了嗎?女媧此刻正在補(bǔ)天嗎?我順著雨絲往上看,使勁往上看,我以為那樣就可以找到答案。
“怎么又跑出來淋雨,當(dāng)心著涼?!眿寢屵f給我一把傘,一把漂亮的花傘,很大,可以把小小的我完完全全地遮起來。這調(diào)皮的雨又在傘上奏起音樂來了,啪啪,啪啪。
五顏六色的傘轉(zhuǎn)起來了,小伙伴們笑起來了,門前的小路變成小溪了,它潺潺地流淌著,繞過那個高岡,沖過那塊方磚,漫過我們的小腳丫,歡快地流進(jìn)屋后的小河。
曾經(jīng),我感覺雨就是詩意。
那斜斜的、密密的雨絲啊,多像云姑娘多情的眼淚!那淅淅瀝瀝的雨聲啊,多像扣人心弦的小夜曲!于是,我愛上了聽雨。靜靜地躺在小床上,聽雨。默默地靠在窗前,聽雨。手拿詩集呆坐,聽雨。
再次拿起那把花傘,咦,它怎么變小了呢?撐起這把小花傘,走在鄉(xiāng)間的小路上,繼續(xù)聽雨。不止一次地感嘆,雨中漫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!不止一次地想象,多希望成為雨巷中那個丁香一樣的結(jié)著愁怨的姑娘??!嘩嘩,嘩嘩,雨水流進(jìn)小河,歡快地流淌,流進(jìn)我的心里,流向無盡的未來。
現(xiàn)在,我感覺雨就是牽掛。
突然烏云翻滾,狂風(fēng)驟起,路旁的小商販們連忙收攤兒。玩具被風(fēng)吹走了,鞋盒子被風(fēng)吹翻了,小吃攤上的不銹鋼盤子在地上“當(dāng)當(dāng)”地蹦跳著,不知哪里的廣告牌“咣當(dāng)”一聲掉下來了,路旁的柳枝“咔嚓”一聲斷裂了……
兒子興奮地喊:“媽媽,媽媽,要下雨了!”我拉起兒子立即往家跑,狂風(fēng)裹著泥沙,吹得人睜不開眼睛。一路上,兒子興奮不已,我卻滿心擔(dān)憂。
雨姑娘帶著閃電、雷公一起來了,頭頂閃著金光,打著響雷,空中掛著長長的雨簾。那大大的雨珠落在兒子的身上,卻砸疼了我的心。
“避會兒雨吧,寶貝兒?”我問。
“不要,不要,我可以沖回家!”兒子一臉快樂。我理解那樣的快樂。
我站在窗前,看雨把天地相連,聽雨“啪啪”地敲打著窗玻璃,也敲動著我的思緒。我的愛人還未歸來,不知被雨攔在哪里。我那年邁的雙親,此時可在家里?若是外出,是否帶了雨具?
雨一直下,從昨天到今天,從過去到現(xiàn)在,從遙遠(yuǎn)的古代到無法預(yù)測的未來。
聽雨,我是在聽雨嗎?還是在聆聽自己的聲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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