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華中
(接上期)
一二六
古之人皆能書,惟人之賢者書能傳久。做人,須力求有格有品,人而無格無品,便與禽獸同。陶覺有云:“人以品為重,若存一點卑污奴隸之心,便非頂天立地漢子。品以行為主,若有一件衾影愧怍之事,即非泰山北斗品格。”祝世祿亦認為:“學(xué)者不論造詣,須有鳳凰翔于千仞氣象,方可商求此一大事?!庇伞绊斕炝⒌亍笨梢娍⒒⒅L(fēng),由“泰山北斗”可見巖巖巍巍之風(fēng),由“鳳凰翔于千仞”可見逸逸舉舉之風(fēng)。由此可見,人之氣象風(fēng)姿可由品格而定。故陶覺又謂:“心境如青天白日,立品如光風(fēng)霽月,這才是儒者氣象?!崩m(xù)謂:“月到梧桐上,風(fēng)來楊柳邊,大丈夫不可無此襟懷。海闊縱魚躍,天空任鳥飛,大丈夫不可無此氣量。珠藏川自媚,玉韞山含輝,大丈夫不可無此蘊藉。玄酒味方淡,大音聲正希,大丈夫不可無此風(fēng)致。秋月?lián)P明輝,冬嶺秀孤松,大丈夫不可無此節(jié)操?!蔽覀冇诖丝梢娙烁?、人品與風(fēng)姿、氣象,無一不是從日用常行處涵養(yǎng)中來。所以人格之陶熔,并非易事,須隨時省察、隨時檢點、隨時栽培、隨時澆灌,方能完成。
習(xí)書者何嘗不是如此。柳公權(quán)曰:“心正則筆正?!表椖略疲骸叭苏齽t書正……故論書如論相,觀書如觀人?!敝旌透杜R池心解》更是擲地有聲:“書學(xué)不過一技耳,然立品是第一關(guān)頭。品高者,一點一畫,自有清剛雅正之氣;品下者,雖激昂頓挫,儼然可觀,而縱橫剛暴,未免流露楮外。故以道德、事功、文章、風(fēng)節(jié)著者,代不乏人,論世者,慕其人,益重其書,書人遂并不朽于千古?!?/p>
此正是王、顏、蘇、黃遺墨流傳至今,而京、卞之書后人視若糞土之故也。
一二七
書中之拙,大抵有二:巧拙與硬拙。巧拙者,《爨寶子碑》也。此碑稚拙古茂,肅穆威嚴,雄奇樸厚,奇姿百出,若古佛之容。硬拙者,伊秉綬之隸也。其書體貌鮮明,布白寬博,雍容高雅,凝重渾厚,其隸法直逼秦漢。
巧拙者,秀在體勢。硬拙者,贏在筆力。巧拙者,取筆更取姿。硬拙者,重剛更重神。巧拙者,文勝于質(zhì)。硬拙者,質(zhì)勝于文。巧拙者,百字百態(tài)。硬拙者,百字一態(tài)。
巧拙、硬拙,皆拙之上乘也。
(未完待續(xù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