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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09月29日
第07版:文化周口 PDF版

“文脈周口”系列歷史人物之洩冶

陳國災(zāi)禍地吹哨人

□黃獻(xiàn)

洩冶生于哪年,不清楚,無典籍可查,但死于哪年,記載很清楚。

孔子在《春秋》上記載:魯宣公九年,陳殺其大夫洩冶。

魯宣公九年,也就是公元前600年。

按照《春秋》的寫作慣例,孔子用“殺”一字,說明被殺者是無罪的。

洩冶無罪?那又為何被殺呢?

君子貴直。所謂直,就是坦誠、忠誠、誠意。

與朋友交貴乎信,要想有信,就必須坦誠;為人臣,貴乎忠,忠誠則需要盡力。

看到君主帶著兩名大夫在朝堂上亂來,不成體統(tǒng),作為忠臣,不諫言勸止,很難說盡力了。

估計(jì)當(dāng)時的洩冶就是這么個感受。

朝堂之上,君坐北朝南,臣子分列兩旁,本應(yīng)該討論嚴(yán)肅的國事,但陳國君主陳靈公卻對孔寧和儀行父兩位大夫說:“她給你們的內(nèi)衣沒有我這件好看?!?/p>

陳靈公穿的內(nèi)衣是女式的,孔寧和儀行父倆人穿的內(nèi)衣也是女式的。

其他大臣面面相覷,不知道說什么好,但大家都知道,他們仨穿的內(nèi)衣源自一個人——夏姬。

夏姬是鄭穆公的女兒,陳國大夫夏御叔的妻子,夏御叔去世后,夏姬便開始為所欲為。

關(guān)于夏姬淫亂之事,以及其對當(dāng)時政治形勢的影響,周口市作協(xié)主席柳岸寫有《夏姬傳》一書,且寫得很精彩。

國君帶著兩名大夫狎玩一人,在當(dāng)時堪稱奇景。

洩冶看不下去,就對陳靈公諫言:“你這種傷風(fēng)敗俗的做法,老百姓沒法效仿啊,并且傳出去對您名聲不好,您還是改改吧!”

陳靈公口頭答應(yīng)。

縱觀各種史學(xué)典籍,可以隱約感知陳靈公還是有點(diǎn)忌憚洩冶的。

孟子曾說:“君主所享受的榮華富貴都是我不屑的,我所奉行的德行都是君主所沒有的,我為什么要懼怕君主呢?”所以,孟子說自己善養(yǎng)浩然之氣。

洩冶大抵也是這樣的人。

估計(jì)在當(dāng)時的陳國大臣之中,也只有洩冶有膽量諫言。

其實(shí)陳靈公表面上答應(yīng)改,實(shí)際上卻不屑一顧,轉(zhuǎn)身他就把洩冶的話轉(zhuǎn)述給了孔寧和儀行父:“哥們都收著點(diǎn)啊,有人看不慣打小報(bào)告了,說咱們在敗壞風(fēng)俗?。 ?/p>

孔寧和儀行父不吃洩冶這一套,鼓動陳靈公把洩冶殺了。

“男女之歡,人樂之至境也,不能讓那小子掃咱們的興?!标愳`公想都沒想就將洩冶殺掉了。

漢朝劉向編著的《說苑》里收錄了洩冶諫言這件事。

洩冶將君主比作是風(fēng),民眾比作是草。

風(fēng)往哪吹,草就往哪兒倒,洩冶說:“君主的行為決定著民風(fēng)的走向?!?/p>

這一點(diǎn),和孟子的觀點(diǎn)相同。

孟子曾經(jīng)說:“君子之德,風(fēng)也;小人之德,草也?!?/p>

和洩冶說的是一個意思,但洩冶大約要年長孟子一百多歲。

洩冶目睹了陳靈公的朝堂鬧劇之后,心中異常悲戚。

“這樣的君主,不自我滅亡,也會被臣民殺掉?!睕闭f。

預(yù)警陳國要亡的,除了洩冶,還有單襄公。

單襄公是周王室的卿士,受當(dāng)時的周天子定王去到宋國和楚國聘問,路過陳國。

這一路過不當(dāng)緊,讓他內(nèi)心猛然一驚。

陳國的場景是土地荒蕪,河流堵塞,官道荒廢,橋梁不堪。

更要命的是,管事的相關(guān)部門和人員對此毫無愧疚。

單襄公回到東周,對周定王說:“陳國要么有大災(zāi)禍,要么滅國?!?/p>

和洩冶英雄所見略同。

夏御叔早亡,夏姬沒有了丈夫的管束,似乎是任由其恣意。

其實(shí)不然。

她的兒子夏徵舒已經(jīng)成人。

公元前599年,也就是魯宣公十年,五月初八那天,陳靈公、孔寧、儀行父三人到夏姬家同夏姬歡聚。

君主都來了,夏徵舒自然不敢怠慢,只好出面迎接,端茶倒水。

同時,他也知道他們仨是來干什么的。

夏徵舒在給他們行禮問安的時候,陳靈公猥瑣地笑著對儀行父說:“你看看,你看看,夏徵舒長得多像你啊?!?/p>

言外之意,儀行父是夏徵舒的生父。

儀行父自然不敢貪功,立即否定說:“夏徵舒太像主公您了。”

“我仔細(xì)瞧過了,他就是您的兒子?!眱x行父諂媚地說。

兩人的對話讓夏徵舒怒火中燒。

酒過三巡,陳靈公外出如廁,躲藏在馬廄里的夏徵舒挽弓將其射殺。

隨后,進(jìn)屋準(zhǔn)備追殺孔寧和儀行父,這兩人聽到了陳靈公的慘叫,出來一看,慌忙奪路而逃。

陳靈公的公子,一個叫午的小青年也嚇得逃到了晉國。

夏徵舒本也是陳國君主的后裔,是陳宣公的曾孫,因此,就自立為陳國新國君。

陳靈公被射殺,洩冶和單襄公的預(yù)言成真。

臣子篡逆,諸侯被殺,讓本來就有意侵犯陳國楚莊王找到了出兵的由頭。

公元前598年,楚莊王攻進(jìn)陳國的都城,俘虜夏徵舒,將其殺死,頭顱懸于城門。

同時,楚莊王宣布將陳國變?yōu)槌囊粋€縣。

堂堂一個國家,瞬間消失了。

大臣們紛紛向楚莊王道喜,唯有一人不以為然。

這個人叫申述時。申述時說:“老大,你這事做的不對。假如有牛踐踏了莊稼,把牛趕跑可以,但不可以把牛據(jù)為己有。夏徵舒篡逆,你把他殺了,可以,君子行仁義;但你把這個國家給占領(lǐng)了,那是不是不合適呢?”

楚莊王覺得他說的有理,就把陳靈公的公子午從晉國迎接回來,繼位陳國國君。同時,把孔寧、儀行父兩人送回到陳國,去協(xié)助安葬陳靈公。

雖然國名失而復(fù)得,但是亡國一事,卻永遠(yuǎn)無法否認(rèn)。

孔子雖然說洩冶無罪,但其對洩冶是有批評的。

孔子在和其弟子子貢的對話中談到了這件事。

孔子說:“洩冶的諫言和比干的諫言不一樣?!?/p>

比干是商紂王的叔父,與商紂王有骨肉之親,其諫言是為了鞏固自己祖上的宗廟,而洩冶,只是一個臣子,同陳靈公無血脈之情。

言外之意,洩冶沒必要如此冒險(xiǎn)去諫言,因此而死,太不值得。

孔子認(rèn)為洩冶應(yīng)該辭官而去。

當(dāng)年,孔子在魯國擔(dān)任大司寇,而魯國君主荒廢禮儀,貪圖享樂,孔子難以忍受,辭職而去。

孔子認(rèn)為洩冶也應(yīng)該這樣。

“傷風(fēng)敗俗已經(jīng)到了如此境地,你又何必努力去改正呢?!笨鬃诱f。

和洩冶同為陳國臣子的鄧元一看事不對,就帶著族人離開了。

洩冶無罪,在于其忠于了人臣之職責(zé),敢于直言,有君子之氣節(jié)。

他被批評,在于他不懂廟堂之上的進(jìn)退之道,有愧于君子的操守。

孟子曾說:“立乎人之本朝,而道不行,恥也。”

洩冶不辭官,應(yīng)該說,有貪圖食祿之嫌疑,這一點(diǎn),是有悖于君子操守的。

孔子對楚莊王的做法也提出了批評。

孔子認(rèn)為對陳國國君立或廢,應(yīng)該是周天子的事情,而不是同為諸侯的楚莊王來決斷。

楚莊王進(jìn)入陳國,并不受陳國百姓的歡迎,何況楚莊王又將孔寧、儀行父送了回來。

洩冶如果地下有知,該何等憤慨!

直言的人靈魂已遠(yuǎn),奸佞的人,依然在跳舞!

參考文獻(xiàn):

1.《春秋》,孔子著,吉林文史出版社,孫建軍主編,2017年1月第一版,P250、P252、P254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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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《白話說苑》,(漢)劉向著,錢宗武譯,1994年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,P2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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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.《孟子譯注》(簡體字本),楊伯峻譯注,中華書局,2008年12月第一版,2015年7月第15次印刷,P87、P187、P268。

9.《順治本校注》,上海古籍出版社,溫敏著,2016年11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,P161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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