歸零
周六下午兩點,女人來到咖啡店,揀了一個靠窗的卡座,點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,細細地品著。初冬的省城,天氣微冷,臨窗的街是背街,行人不多,恬淡安靜。
“我——可以坐在這里嗎?”一個充滿磁性又低沉的男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,就像十年前男人的聲音。女人猛地回過頭,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。
“你是——”女人遲疑,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是我,十年前我們見過面?!蹦腥巳玑屩刎?,神情放松了下來,“你還記得我嗎?”
記得,怎么能不記得呢?女人的心里五味雜陳。十年前的見面,是兩人第一次見面。兩人自網(wǎng)上認識,都很喜歡音樂,一首貝多芬的《命運交響曲》讓兩人產(chǎn)生共鳴,因此結(jié)緣。音樂、文學、生活,兩人聊得越來越投機,越來越有默契。后來,男人來到女人所在的城市。兩人一見,互生好感,差點兒淪陷。最后兩人剎住了車,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平靜。畢竟兩人都有家庭,感情發(fā)展下去對彼此都不好。
九年前,女人的丈夫與女人協(xié)議離婚,一子一女歸男方撫養(yǎng),婚后的財產(chǎn)也盡歸男方。離婚的理由,是女方婚內(nèi)出軌。女人本來不想離婚,但丈夫甩出來一大疊自己和男人在賓館里的親吻照片,女人瞬間明白了。女人想找男人對質(zhì),卻發(fā)現(xiàn)男人已經(jīng)更換了聯(lián)系方式。女人知道丈夫外面有了其他女人,只是查無實據(jù)。丈夫為了那個女人,想辦法讓自己凈身出戶。女人恨自己太輕信丈夫,太輕信別人。女人的心涼了,不再糾纏,也不再挽留,直接在離婚協(xié)議書上簽了字。兩個孩子已經(jīng)被丈夫洗腦,徹底地恨上了女人。離婚一個月后,丈夫娶了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友,開始了幸福的人生第二春。
到底是丈夫棋高一著,女人服,她認命。與丈夫的那場離婚大戰(zhàn),耗盡了女人的心血,女人的心一片寒涼。女人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個城市,來到省城。十年的光陰一晃而過,女人有了車,有了房,有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,卻唯獨沒有戀愛、結(jié)婚。不是沒有優(yōu)秀的男人追求,也不是找不到優(yōu)秀的男人成家,只是,再也沒有了愛的能力。如今,又見到這個讓她心動過也讓她恨過的男人,女人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。
“哦?!迸瞬恢每煞瘢銖姷男σ怆y達眼底。
“十年前,是我錯了,我欠你一個道歉。雖說我當時不得已,但還是傷到了你。對不起!”男人感情真摯,態(tài)度誠懇。
“哦,”女人轉(zhuǎn)頭望向窗外,下雪了,“我猜到了。你的道歉我收到了,沒什么事,你可以走了?!?/p>
“我不走!你聽我說,我真的不想傷害你?!蹦腥苏f,“當時我老婆要做心臟搭橋手術(shù),需要用錢,正好你前夫找到了我,他給了我一大筆錢,讓我勾引你,又找人拍照,引你下套……我無臉見你,換了聯(lián)系方式,拉黑了你,讓你找不到我。我每天都在愧疚里煎熬,每天都輾轉(zhuǎn)難眠。過了兩年,我老婆去世了,又過了三年,孩子也都成家了。我這才開始四處打聽你的消息。今天能見到你,也算是老天開恩了?!?/p>
“好了,不要再說了。你說的這些事,我知道了。我相信你沒有騙我,也理解你的處境,可還是做不到原諒你?!迸艘琅f望著窗外,“我累了,你走吧!以后別來找我了,再也不見!”
“再也不見。好,好,我懂了。我不會再打擾你,祝你幸福。不管你是否原諒我,你永遠都是我的女神?!蹦腥讼裥沽藲獾钠で?,口里喃喃道。
說完,男人站起身走了,他那高高瘦瘦的背影一點點消失在這個初冬的午后。
“也祝你幸福?!迸四蛔?,再一次望向窗外。雪越下越大,窗外的風景漸漸模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