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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1月03日
第06版:副刊 PDF版

真誠的生活

范曉公

“悠悠歲月,欲說當年好困惑,亦真亦幻難取舍,悲歡離合都曾經(jīng)有過,這樣執(zhí)著究竟為什么?漫漫人生路,上下求索,心中渴望真誠的生活……”我非常喜歡電視劇《渴望》的這首主題歌,曲調婉轉優(yōu)美,歌詞平鋪直敘,詞曲恰如其分地結合在一起,字字句句、絲絲縷縷,扣人心弦、引人深思。想一想過去,看一看如今,不禁浮想聯(lián)翩、感慨萬千。是啊,人生在世,誰的生活歷程不是平常一段歌?誰的一生所求不就是一段真誠的生活?真誠地對待自己的內心,真誠地對待身邊的人和事,看似簡簡單單、平平凡凡,實則是人生的真諦。只有做到這些,回首往事,才能心中沒有困惑、處世亦無風雨亦無晴。

然而,在這光怪陸離的世上,能保持淡定的內心、執(zhí)著的信念,真誠地生活,實屬不易。像我家這樣一個擁有幾十人的大家庭,能一直實踐這個理念,緣于家風的傳承,那就是無論大千世界如何繁華、如何變化,都要保持自力更生、艱苦樸素、勤儉節(jié)約的作風,真誠對待身邊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,除卻一切虛偽、虛榮、浮華。

我的父母都是經(jīng)歷過解放戰(zhàn)爭、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的老戰(zhàn)士,出身貧窮,歷經(jīng)艱難困苦,是從槍林彈雨中走過來的。當他們轉業(yè)到地方的時候,早已鉛華盡洗,一直過著樸實無華、腳踏實地的生活。

我們兄弟五個出生后,家里經(jīng)常是你哭我笑、上躥下跳、打打鬧鬧,一個個每天都滾爬得像泥猴,光洗洗涮涮就不是小活。父母實在難以招架,只得求助外祖母來照顧我們的生活起居。僅憑父母工資過活,我們一家七口人的吃穿都是大問題,日子過得十分拮據(jù)。父親在外是勤勤懇懇、克己奉公的國家干部,到家里便迅速轉換角色,成了一位負責任的體力勞動者,買糧、購煤、打煤球,全靠他,整天忙得不亦樂乎。因購煤本上的指標不夠用,父親還要時常買柴劈柴以供家用。如今想來,父親為我們這個大家庭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。

因家里人口多,我們兄弟幾個又吃得多、長得快,盡管大人節(jié)衣縮食,國家的糧食指標還是遠不夠填飽我們的肚子。母親在做好本職工作之余,便拿上糧本,整日奔波在糧食局、市場之間,把小麥面指標調成雜糧以便多點分量,買豆腐渣拌菜吃,到外貿(mào)公司排隊買破了皮的便宜雞蛋,等等,為我們的成長操碎了心。

在我的記憶中,父親轉業(yè)帶回的軍用品有三件:一條又長又寬又厚的牛皮帶,一個印有“獻給最可愛的人”的松緊口帆布袋子,是他在朝鮮時,祖國慰問團贈給志愿軍的禮品,還有一件是父親當軍營教導員時用過的斜挎式牛皮公文包。

父親喜歡在閑暇時與人下象棋,小帆布袋就被他用來裝象棋。父親有空就拎著袋子與棋友大戰(zhàn)幾個回合。時間長了,袋子被磨出破洞,父親縫縫補補用了很多年,直到袋子破得提不起來。

那只牛皮公文包一直陪伴著父親工作學習,直至磨損到邊角崩裂,整個皮包散架,縫合不成。

而那條牛皮帶,父親一直用到我大哥小學畢業(yè)。大哥要上初中了,父親把那條皮帶送給大哥,并語重心長地對我們說:“可不要小看了這條皮帶,它經(jīng)歷過戰(zhàn)火的洗禮,保留著歷史的記憶。希望你們能繼承軍人英勇頑強、不怕困難、勇往直前的優(yōu)良傳統(tǒng),發(fā)揚自力更生、艱苦樸素、勤儉節(jié)約的作風?!?/p>

大哥時刻銘記父親的諄諄教導,工作學習奮發(fā)向上,成績優(yōu)良。那條牛皮帶一直被大哥用到高中畢業(yè)參加工作,皮帶扣眼處被磨得斷了好多次,大哥把細薄處剪掉,再把兩端縫在一起繼續(xù)使用,一直到短得不能再用。

父親兄弟四個,因參加革命較早,分別工作戰(zhàn)斗在沈陽、撫順、河南、廣州等地,雖然相距很遠,但血濃于水,書信常通,親情亦在。

上世紀70年代,我大伯父突發(fā)急病去世。父親聞訊悲痛萬分,請假赴廣州協(xié)助家人料理后事。因路途遙遠,父親在大伯父家小住了幾天。大伯父有一雙兒女,當時廣州薪水高,生活比較寬裕,花起錢來不免隨意。父親看在眼里,心中不悅。一次和大伯母邊擇菜邊聊天,看到大伯母把許多尚可食用的菜葉扔掉了,父親覺得可惜,就對大伯母說:“大嫂,我們是工人的后代,又是軍人出身,可不能忘記過去的苦難啊!在東北我們撿爛菜葉吃的情景,怎么能轉眼就忘掉呢?我們現(xiàn)在生活條件好了,就更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,這樣才能對得起我們的父母、祖先,才能給我們的孩子做好榜樣啊!”一席話說得大伯母流下熱淚,深以為然,表示要改掉這種大手大腳的生活習慣,并以此為例,教育子女。

父親一生愛講的幾句話就是: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些,但我們是憑自己的能力吃飯,并不丟人。我相信我們不會永遠清貧。有一天我們真的富足了,仍然要保持自力更生、艱苦樸素、勤儉節(jié)約的作風,因為這是做人的根本!

父親還愛講:事不求人一般大,人不求人一般高。父親是這樣說的,也是這樣做的。在那個年代,父親沒有利用職務之便也沒有求人為我們兄弟五個安排過一份工作。我們都是在父母的教育指導下,或被招工,或考學,或當兵,陸續(xù)參加了工作。

“祖德厚而家運順,門風正則子孫賢”,此言不虛。父母工作生活中的點點滴滴,無疑深刻地影響著我們,成為我們這個大家庭成員基因的一部分,也成為我們在這紛擾的世界里的“護身符”,讓我們清清白白、自自然然地真誠地生活著,開枝散葉,開花結果。①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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